第二十二章

門打開了，女孩無奈地笑著，笑顏自在，如沐春風。孟冬蟄的雙肩松馳下來，整個人好似在那一瞬間跌進了鹽沙，被淡金色的日光溫暖。

他們對望著，放下了芥蒂，將信任交付於對方。

雲煙做了“請”的手勢，朝他擠了擠眼：“來吧，那我們聊聊。”

孟冬蜇把臺階上的東西都拾起來捧著走進了竹屋。

“不久之前……”

他眉目中神彩逐漸消散，歸於死寂一片。

夏夜的螢火蟲被折斷羽翼，碾碎了光囊，墜落在互相吞吐婆娑的野草之間，如此令人淒涼絕望，光陷沈進黑暗。

只是那一天，便粉碎了他們這六年來的所有努力，讓他們親身體會到整個瀾山都在那一張張黑色符紙面前瑟瑟發抖。

枯枝爛葉在稀薄幽冷的空氣中胡飛亂撞，到處都是鮮血與妖氣，染血的足印淩亂地鋪在腥臭的土泥之上，濃烈的殺氣揮之不去。

小莫和李貓子跌倒了，他們睜大了驚恐的雙眸，向他和絨絨球伸出了無助的手。

他們的面孔開始因劇痛向扭曲，妖氣好像被烈火“噝噝”蒸烤幹凈，黑色的符紙將無法抹去的咒語烙印在胸口，似毒蛇之牙，蜇蠍之尾，瘋狂地紮進皮肉。

絨絨球被逼得狂暴化，他淪為了殺戮的怪物，他立起身體，不斷吡牙咆哮著，眼中血紅一片，龐大如森林的身軀笨拙地挪動著，用手掌一掌摑去，拍飛那些該死的道士，血流滿了瓜子，順著逢隙徐徐流下。

孟冬蜇也再無法掌控局面，他不住地殺戮，折碎這些愚蠢螻蟻的脊骨，咬裂他們的頭顱，他們一路踩著道士的屍體，妄圖逃脫所謂的“圍獵”。

他親眼看著比他們修為高了幾百年的狐妖被那種黑色的符紙一下子放倒，凡是沾染上那黑符的妖怪，任你曾有多高的道行．多強的妖力，就算是結出丹來也無濟於事，仿佛它就是妖族的克星，他們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

孟冬蜇聽見那些道士都管它叫：殞世符。

這幾乎是妖族禁忌一般的存在。

小莫和李貓子沒有結成丹，他們實力相較已成丹的絨絨球和自己來說還是差了不少，原本二人被保護在中間，但卻還是被那些道士看出破綻，他們刻意逮著李莫不放。殞世符就如同天給予的威壓，它的出現令之後的每一股流風都逆向而生，化為刀刃，刺向他們。

孟冬蜇眼睜睜地望著小莫和李貓子摔下來，中了殞世符，再也無半點反抗，成為了待宰羔羊。

他也曾絕望地嘶吼，希望喚回絨絨球的神智，然而，不幸終究降臨，化為熊妖完全形態後絨絨球便只知道殺戮，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最終被殞世符抽盡了妖力，生死未蔔。

小莫的哭泣聲，李貓子的乞求，在耳邊縈繞不散。“快走，逃走，只有這樣才能救回我們啊！”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他們似乎沒帶夠這殞世符，那幾名道士只能對孟冬蜇進行追捕與圍剿。他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換了幾個狗道士的命，總算令他們放棄了活捉自己的想法。

黑夜與明月賜予他庇護，才讓重傷的他茍活至此。

深夜下起了雨，沈重地砸在孟冬蟄的殘軀之上，他緩慢地爬行在潮濕的泥土中，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呼吸，他即將要邁入死亡般喘著微弱的氣，那幽綠色的雙眸如此黯淡，縱然月光也喚不起一絲波瀾。

他在漫無目地得往前爬，直到他看見了那間小小的竹屋。

明明絕不該來到這裏，他想離開，卻累得再也動不了了。

沈悶地一聲，他歪著腦袋躺倒下去，黑暗麻痹了他的痛苦，卻不能消減哪怕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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